第二天早晨。
风吹动舰艏飘荡的血红旗帜,和熙的阳光穿破云层,照在海盗船的甲板上。
村上威廉可没想到,会在这么一堆人里,遇上自己的同胞。
“头儿,这个人怎么处理?”
威廉提着滴血的砍刀,面前是被绑缚跪在地上的伊达乔治。乔治身旁躺着几具身首分家的尸体,都是威廉亲自动手砍的,血液汇聚在行刑台下的水池里。
他大声问站在高处的船长。
船长转过头看看,接着走下高台,亲自观察了一番,说:“这也是个魔法师……但只有入门水平,学艺不精,不能肉身施法。留着他,血祭的时候可以用来帮忙。”
船长很快就走开了,乔治低垂着头,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威廉感叹地说:“小子,你运气真好。那么多厉害的魔法师都死了,就剩你活着,啧啧。”
“啊,特别是那个漂亮的姑娘,就这么被弄死了,真是不值啊。”威廉将视线移向甲板前缘高高挂起的尸体。虽然早已死去,但身体的容貌并未损伤,甚至连衣物都还完好。
他对那个姑娘的身份有些印象——她是普鲁士王室的成员,同时也是魏玛大学第五学院的教授,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想必生前是个万里挑一的天才,可惜,可惜。
不要多想,威廉立刻告诫自己,为了实现目标,这些人必须得死。他绝对不想被休普诺斯大人叫去“友好谈话”,那之后的结局多半是从突击队头子变成奴隶,甚至是海里的尸骨。
昨天黄昏,北海海面某处。
“提忽拜特”号在平静的水面上加速前进。出乎意料地,应了克莱谟敷衍乔治的谎话,他们确实在正前方见到了几艘海盗船。
海盗一见到他们,就亮出黑色的旗帜,拉起三角帆冲来,像吞食了肥美的羊羔却还远未餍足的饥饿狼群,又开始觊觎落单的鹿。
紧张的气氛过后,船长拉格纳立即下令转舵露出侧舷,火炮就位,准备与海盗交战。在这位海上辗转十多年的“老海狗”看来,这些海盗自信无比,但又孱弱无比,“提忽拜特”号也不是鹿,而是一头强壮的犀牛。
之前在领航室里的言辞,只是为了尽到保护重要人物的责任。实际上,他根本不排斥与海盗交战,那些不自量力的海盗必将葬身在“提忽拜特”猛烈的炮火之下。
然后一名船员来向他报告,就在刚才,王子殿下亲自到锅炉房去,要求他们停止工作,除非拉格纳命令舵手转向,逃离海盗。听到这样荒唐的威胁,拉格纳的脸都涨成了肝紫色——即便是王室成员,也不至于胆小到如此地步,他到底是害怕什么?
“算了,不用管他们,暂时还用不着锅炉加速,待会我亲自去一趟那边。”
拉格纳如此交待船员,然后站到所有人前方挥拳,激昂地说道:“诸位!成败在此一举,是取得荣誉,还是可耻地失败,端看各位的表现了!”
众人也挥舞拳头,异口同声:“必不辱命!”
“Gott(上帝),Ehrё(荣耀),Vatterland(祖国)!”
甲板下第二层船舱,乔治在代表团随员里寻找操作过舰炮的炮手,而那些炮手推出三人来作为代表,由乔治带到克莱谟面前。
为首的年轻人——戴着眼镜,没有胡子,像中学教师多过像上战场的炮手——在尽力向他俩解释不同军舰上火炮的巨大差异,以及对这项重任的敬谢不敏。
“纳斯,我不要你对这些炮多么熟悉,打得多么准,那是船上原来的炮手的事……我只要绝对听从我指令的炮手。不允许开炮,就无论如何都不开炮;要求开炮的时候,也绝对不能有任何犹豫。我知道你能做到,也只有你们能做到,不要再推辞了,我很需要你!”
克莱谟言辞恳切,语调娇柔,握住年轻炮兵的手,拉到自己高耸的胸脯上,眼里闪动着令人怜惜的泪光。名叫纳斯的炮兵另一只手窘迫地抓着帽子。
“好的,女士,我会做的,请您先……呃,放开我的手,这样真的很疼……”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亲爱的纳斯,我马上就会回来的,到时候请跟我一起去炮位。”克莱谟展颜一笑,然后和乔治一同离开。
纳斯身后的两人纷纷表示不开心,强烈谴责他趁人之危轻薄女性,以及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而纳斯转过头来,脸色铁青。他举起被克莱谟握住的左手,手指与手背的皮肤一片鲜红,毛细血管大半都爆裂开来。
“妈的,拿把刀给我,我得放血,”他喃喃地说,“这变态魔女,掌骨捏碎了怎么办……”
在所谓的海盗船上。
领航室里,一个穿亚麻色布袍的人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坐垫上。在他身旁操船的舵手一身猩红色军服,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势。
盘腿的人睁开眼睛,舵手便关心地问道:“干涉预言的情况如何?”
那人回答:“状况良好,都在计划之中。对面船上的预言师多半是个新手,连我的存在都没察觉到。”
“嗯,我们准备加速。”盘腿人又闭上眼睛,舵手招招手,侍立一旁的随从便离开领航室,对下方的船员大声说:“接船长命令,我方船队全体加速!信号班,通知其他船只!其他各单位,准备迎接冲击!”
舵手又伸手拿起用黄铜和玻璃做成的通话管,另一侧传来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不自觉地将通话管拿远了些,等到耳朵终于适应了,才对着管口大吼:“动力班,动力班!听到请答复,你们都他娘的死了吗?听到请答复!”
“船长我来了我来了,有什么指示?”气喘吁吁的声音出现在通话管里。
舵手定下心来,说:“我们要加速了,启动魔鬼炉,百分之二十出力。”
“明白,八分钟后开动!”通话管另一侧的声音答复。
“你只有五分钟!”舵手立刻指示道。
在最下层甲板的动力室里,动力班的班长放下通话管,离开烟雾缭绕的锅炉,他带着两名工人从甲板楼梯一路小跑着向下,来到最深的底舱。
底舱里使用的“压仓物”是一群奴隶,各色人等皆有,共同点是严重营养不良和精神萎靡。三个人大摇大摆地从数十个奴隶间穿过,而他们最明显的举动也不过是低声骂了几句。班长挑选了两个最瘦弱的小孩,示意手下带走他们。
魔鬼炉的炉口就在底舱附近,和推进器用传动装置直连。两名工人把两个小孩绑在工作台上,班长用一把短刀割开奴隶的衣服并扔掉。接着他们摁下墙上的开关,一旁有两米高的骷髅头雕像开始颤动,接着张开宽阔的颌骨。内部却不是一片漆黑,而是翻滚着冒泡的液体,交替呈现猩红与明黄两色,发出不祥的光芒。
一名工人对班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班长摇摇头,奴隶迷茫恐惧地望着他们。工人将工作台推到指定的位置,斜起一半并解开绳结,一名奴隶便落进骷髅的颌骨,掉入冒泡的液体当中。
惨叫。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掀起班长额前的一缕头发。耳膜突遭刺激令他皱起眉头,这时炉口边的工人看着他说了什么。
“什么?”班长趁声音变小,凑近他问道。
“我是说,刚才我提过意见,先杀了他就不会惨叫了,可你不接受。”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么……”班长感觉有些奇怪。
船舱里如此闷热,为什么,我会觉得,胸口有些凉?
然后班长的视线便模糊了,他的“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没能说完,在他身后,另一名工人拧了拧短刀的刀柄,以便更确实地破坏心脏。
血从喉咙里涌了上来,这时,他面前的工人又说了些什么,可他听不到。痛苦总是短暂,然后死亡便随之而来。
“所以说,你去地狱里面后悔吧,祝旅途愉快。”
他剥下班长的衣物,和另一个工人一起将班长的尸体扔进魔鬼炉,然后复位开关。
骷髅颌骨的深处发出一声不满的咆哮,然后慢慢合拢,变回一具平凡无奇的雕像。
另一名奴隶看着他们,身体夸张地战栗,似乎已经说不出话。两名工人像是早有预料,双手抓住墙上的扶手,身体紧贴着墙。
然后这艘只有十具锅炉的小小汽船突然疯狂地加速。站在甲板上可以看到,黑旗拉成长长的一条,船侧的水面破开,留下宽广的白色浪迹。奴隶的脑袋在工作台上狠狠磕碰了几下,然后再也不动。
另一边,“提忽拜特”号上,拉格纳命令炮手就位,舷炮随时准备开火。但炮位上待命的那些炮手,现在都换成了法师代表团的随员,原来的炮手们通通在旁边躺着,集体陷入深度昏迷。
克莱谟、弗雷德和乔治站在带护栏的侧舷扶梯上,专注地看着前方,他们下面一层就是舷炮炮位。海盗船近了,更近了,能够看清旗帜上的图案。克莱谟却发现,那猩红色的图案不是海盗常用的骷髅和胫骨——
——而是一只握住八角罗盘的巨手。
“全部炮手,不许开火,听我指令!”她大声道,额角隐有冷汗。
海盗船的领航室里,船长做了手势,盘腿坐地的白袍人走出房间。
他浮空而起,双手结印,口中诵道:
“东方有浪人,予我还眼木尖枪;
西方有武士,予我还牙石尖枪;
南方有法师,予我还血铜尖枪;
北方有恶魔,予我还命铁尖枪!
还血还命,大内爆术!”
紧接着,“提忽拜特”的舰艏爆炸了。
“怎么回事?!”震动刚有所减缓,克莱谟就瞬间从扶梯上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炮位之后。
她气急败坏地责问纳斯:“不是说谁都不许开炮吗?!谁动手了?”
“没有开炮啊,我们……这里谁都没有动手……”纳斯一脸的迷茫惶恐。
克莱谟终于冷静下来,混乱的头脑终于开始思考——如果刚才爆炸的源头就在脚下,那整个侧舷炮炮位已经没有了,连自己等人也会被炸飞。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另一边,海盗船的三层甲板,村上威廉正在给手下众海盗讲解作战事项。
“你们都给我听着!首先,在方圆两海里,休普诺斯大人的‘大内爆术’范围内,从六毫米到九十六毫米口径的所有枪炮都会炸膛,所以我们只能用冷兵器,以刀剑和弓弩为主,其他不限。我想,这点应该没有问题,之前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
“然后,我们有两个目标,一是抓住普鲁士国王的第三顺位继承人,确保他的安全;二是杀死敌船上的所有人,并毁掉敌船。除此之外,不可偷盗,不可掳掠,不可奸淫——谁要是克制不住,做了多余的事情,那就得跟尸体一起装麻袋下海!
“最后,海面时刻动荡,我船和敌船相对位置不断变化,传送器有风险,第一批突击队很可能有人掉进海里、从高处摔到海面,或者卡在敌船的船体内窒息而死……不怕死的举起手来,站到我旁边,作为第一批人,你们有资格接受血河的荣光!”
众海盗心中热血沸腾,纷纷抬手呼号,挤向威廉所在的高台:“我来,我来!”
“不要急躁!最有经验的战士留下,万一你们如此死去,那就太可惜了!”威廉大声说着,双手向下按,安抚众人的情绪,“我知道,战士的归宿总是死亡,但是,战士应该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和懦夫的尸体之上,而不是淹死、摔死或者闷死,这是耻辱的死!”
有些海盗迟疑着放下了手。他们身上大多伤痕累累,有的还缺少了某些肢体,但都眼神凌厉,神态狡诈。
“第一批,十四人,随我来!”威廉一挥手,近三分之一的海盗跟上他的步伐,走过大半个甲板,来到一只石雕旁边。
眼镜蛇似的石雕两眼泛起红芒,接着口中涌出翻滚的血色液体,流入巨大的石杯。
威廉端起石杯,十四名海盗站在他身后,他们共同面向舰艏飞舞的罗盘爪旗,充满虔诚地呼号:
“唯神首瞻,唯神意往;
众奴皆颤,众敌皆殇;
永世宿战,血涂疆场;
血河降诞,万灵所向!”
海盗们依次接过石杯,喝了一口杯中的粘稠液体。
“血河降诞,万灵所向!血河降诞,万灵所向!”他们不断地咆哮这句话,并抽出武器,在空中来回挥舞。
突然队伍中有一人捂着胸口发抖,继而滚倒在地。
“救……救……命……”他痛苦地呻吟着,伸出的手不断开合,似乎想抓住什么。其他人都鄙夷地看着他,没人做出什么动作。
威廉突然发现,这名海盗的额头上有东西,他走近了观察,终于看清,那是个微呈绿色的浅淡刺青,形如第三只眼。于是他用靴尖戳戳在地上翻滚的海盗,说道:“小朋友,你是无常天派来的吗?”
“我,我……不……”这名海盗的口中涌出鲜血,声音和动作越来越细微。
“不是?或者不说?算了,时间紧迫,”威廉歪了歪下巴,命令道,“把他扔进海里,我们出发。”
“是!”
威廉拔出自己的长刀,刀刃上刻有咒文,通体闪烁着暗淡的灵光。
待负责抛掷间谍的手下回来,他举起这柄武器,和海盗们的刀剑依次交击,口中说道:“血祭血河,杀戮愉快!鲜血敬奉于骨髓王座!”
“鲜血敬奉于骨髓王座!”众海盗轰然应声。
他们依次走入传送器,前六个人似乎一切正常,到第七人时,从另一侧置换回的不再是空气,而是一块人形的木头与钢铁混合物。一时间剩下的海盗议论不停。
“啧……我来当第八个,你们都看好了!”威廉大声说着,走进竖直棺材形状的传送器,“你们自己想好,要是谁敢不跟上来,别忘了休普诺斯大人在看着你!”
然后是疯狂的闪光和噪音,早有经验的威廉轻松将其无视。幻觉散去,威廉看到敌船舱室的墙壁,同舱室还有两名已经到达的海盗,武器和衣服上满是血迹。地上有四具尸体,三具船员的,一具海盗的。
“安全?”威廉问。
“安全了。”两人回答。
“这个怎么回事?”他问手持两把匕首的矮个子海盗,“我们的人怎么死的?”
“被一把很小的左轮手枪打中脖子。”矮个子干巴巴地说,“然后挣扎了一会就死了。”
“啧啧,真可怜。”威廉蹲下身,阖起死去海盗的眼皮与嘴唇。
“只是因为他弱。”矮个子表示异议。
“那你呢?”威廉站起身,长刀出鞘。
两名海盗还没反应过来,刀刃只是虚晃一下,矮个子身侧的墙壁上便多出一道六寸长短的划痕,粉尘簌簌落下。
威廉责问:“你就不会被枪打中?”
矮个子不再说话。威廉转向用双手大砍刀的海盗:“那把手枪呢,有没有找到能用的子弹?”
“没有。”砍刀海盗挠挠头,“那是把防身手枪,女人用的。”
“没有就毁掉,不要留着不能用的东西。”威廉摆摆手,“我们该出去杀人了。”
随着海盗们陆续传送进“提忽拜特”的各层船舱,极有效率地屠杀船员,整艘护卫舰逐渐失去控制。
还未接到损失报告的拉格纳忧心于爆炸的舰艏炮塔,决定前往锅炉房夺回控制权。弗雷德之前从克莱谟那里得到指示,坚决不同意启动锅炉。正在僵持之际,克莱谟派人来到锅炉房,小王子如蒙大赦,果断跟随来人离开。
没过多久,二十二具崭新的亮银色涂装锅炉,每具直径四十二英寸,长二十八英尺,以防火砖和铅、锡金属板包覆,全部报废——
——船尾引擎附近,四个三十八英寸的往返式高压汽缸在同一时间爆炸。
大内爆术不只对枪炮有效。
近百米长、十米宽的庞大护卫舰,就像一条尾巴绑了爆竹的鱼,爆竹一旦炸开,鱼死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场爆炸掀开了船尾甲板的上下三层,近十个海盗和更多的船员就此消失。威廉和一路上靠拢的众多海盗处在接近主甲板的中部船舱,因而幸免于死,但也被震得七荤八素。
一路上随处可见徒劳抵抗的船员,他们的结局自然无需赘述。
但有相当一部分船员的死状较为凄惨,是被自己手中爆炸的火器弄死的,整个身体血肉模糊——大内爆术的威力如斯,远超正常的武器炸膛。而持有特殊小口径火器的船员,他们也再没见过。威廉可以听见,身后的海盗们嘀嘀咕咕,对于不能畅快杀戮颇为不满。
“你们不能通过。”一个面容嶙峋,头发呈现干枯黄色的老人站在舱室的出口前,手中拿着一把做工精美的黑色雨伞。
“哇呀呀呀呀呀!杀呀!!”
经受过“血河荣光”,部分海盗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变成疯狂的杀戮者,只想将鲜血敬奉于骨髓王座。
其他较为谨慎的海盗站立不动,他们看到这些人呐喊着,冲向门前的老者。
然后,这些人被数以百计的冰锥透体而过,另一边的老人张开了雨伞,其上深邃的蓝色光芒还未散去。他重复道:“你们不能通过。”
威廉举起右手,示意撤退。地上被魔法击中的海盗里,还有几人尚余一口气,此刻眼中也散去了嗜血的疯狂光芒,又将乞求的目光投向威廉。他抱歉地摇了摇头,跟随身后的大部分海盗离开这里。
“那个老人是个炼金魔偶。”
手下的海盗们大都疑惑不解,威廉说:“也就是说,那个舱室里守门的东西不是人,是个做出来的机器。”
他也不准备详细解释,直接说:“要么干掉操纵魔偶的法师,要么绕路走。选第一种,那个法师肯定藏在守住那道门后面的舱室;选第二种,附近估计没有第二条路,要么就砸墙。时间紧迫,这船快要沉了。”
众海盗都看着他,期待他能够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威廉想了一会,随手挑出两个海盗,说:“你们进去,把刚才被打死那些人的尸体拖出来。我们有第三条路。”
用海盗的尸体和血液作为媒介,命令其他海盗做好警戒,威廉在船舱狭窄的通道里搭建了一个小型的血祭祭台——没有魔盒,也只能如此将就了。
空中显现一点猩红,继而蔓延,扩大为颜色更加浓稠的悬空漩涡。
从漩涡另一侧探出一个脑袋,属于海盗船的摄人船长。他说:“威廉,怎么回事?”
“船长,这边有法师反抗,所以我来向您寻求意见。”威廉恭敬地回答。
“什么意见?”
“我们可以启用卍级源质……”
“不行,绝对不行,现在还不到用那个的时候!”船长立即大吼,又发出指示,“我亲自过来处理——天杀的,动力班又内讧,刚换了个班长,我还没处理完……”
然后漩涡猛地扩大,身穿猩红色军服的男人从另一侧费力地爬过来,险些摔倒。
“请您小心点,这艘船已经没有动力了,而且很快就要沉掉。”威廉低着头恭敬地回答,不敢看船长的脸。
“没事。”船长跺跺脚,在地面上站稳了,又问,“敌人的法师在哪?”
“在那个舱室里面,应该。那里面有个炼金魔偶,他的主人想必在更往里的房间。”威廉答。
船长走进房间,过了几秒钟,传出发闷的声音:“进来吧,你们。”
房间里只有船长一个人形。本来站在门旁的老头,现在成了地上随意散落的金属和玻璃零件。
“法外师”、“亵法者”,或称“静默术士”。
这类拥有独特天赋能力的人,终其一生不能使用魔法,但他们的意志能够让法师失去和魔法、魔力的一切沟通,甚而使法师遭到魔法的剧烈反噬——传说中,和亵法者的身体接触,能够让一切法师和他们扭曲现实而来的造物陷入精神与物质的双重崩溃,继而完全毁灭。但这实际上是谣传,他们那令人敬畏的静默力量,是完全由其拥有者控制的,并非没有差别的破坏。
亵法者的力量也有强弱,就这只信奉血河天的海盗帮派而言,他们的领袖,这位令人恐惧的船长,无疑是最强的那一类。
一众海盗跟在船长身后前行。在常人眼中无比强大的法师们,在这不能以常理揣度的亵法者面前,就如同孱弱的孩童。只是一个瞪视、一个响指,他们便通通跪倒在地,甚而昏迷。海盗们按照船长的指示,将法师绑缚起来,准备带回本船,作为血祭的材料。
威廉发现,这层的舱室都住着法师,看来就是情报上提到的“普鲁士法师代表团”所在,那么,普鲁士王子、第三顺位继承人想必也在这一层。他将猜测告诉船长,于是他们在将沉的船上加速前进。
数分钟后。
克莱谟跪在猩红色的身影脚下,流着泪恳求:“不要伤害我的弟弟,他还小,不会威胁你什么……杀了我吧!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但请你不要伤害他……”
船长把昏迷的弗雷德小王子扛在肩上:“威廉?”
“我在。”
“杀了她。”
“是。”
“等着,回去之后,把她的尸体挂在我们船上,提振一点士气。”
“是。”
待众海盗跟随船长离开这层,威廉弯腰在克莱谟耳边说:“你安心吧,我们不会杀了你的弟弟。”
克莱谟好像没有听见,仍在流泪。
可能是怜香惜玉,可能是不想看到有伤口的尸体,也可能是心中还有一点细微的同情,威廉提起她的头,用刀柄敲碎了她的喉咙。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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